毛德勤

上世纪七十年代，“文化大革命”后期，在编写工具书的时候，我遇到不少专业词汇，其中有水文学和气象学方面的疑难词汇，为求正确理解，我曾经冒昧登门向刘光文教授求教。

大家知道，刘光文教授是我校三大一级教授之一，早在抗日战争时期，他就是西南联大的著名教授。西南联大规模不大，却是藏龙卧虎精英辈出之地，像杨振宁、李振道等举世闻名的学者，都出自该校，而作为他们的老师——刘光文教授具有何等学术地位，那就不言而喻了。

为了区区几个专业词汇，去打扰一位大学问家，我感到有点忐忑不安，谁知一见面，话匣子一打开，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。刘光文教授的解释精彩独到，出神入化，特别是对Horse latitudes一词，他足足花了十分钟时间，给我讲了一个精彩故事，大意如下：

马纬度，处于副热带无风带或副热带高压带的中心位置，是副热带高压脊所在纬度的别称。15世纪末期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，欧洲移民不断涌向新大陆。他们从非洲贩运黑奴，同时还从欧洲装载大批马匹，经大西洋运往西印度群岛。但是当帆船队进入这一纬度的洋面时，船员们发现：天气炎热，空气干燥，接连几个星期洋面上风平浪静，船队进退两难；淡水和粮食用尽了，只得宰食马匹；大批饿死渴死的或者奄奄一息的多余马匹，只好投入海中，葬身鱼腹。于是此处就有了马纬度之称。

在此之前，Horse latitudes一词让我为难了好些日子：查遍各种中外文词典和工具书，我一直不能理解，“马”字怎么能与“纬度”联系在一起？经刘光文教授一番指点，令我茅塞顿开，至今记忆犹新。

为了同样性质的问题，我还向其他老一辈学者们请教，比如向气象学家周恩济先生求教，他对我的帮助也是同样的亲切，借此机会，我要祝周恩济先生健康长寿。顾兆勋先生对我也是关怀有加，作为一位爱书如命的读书人，他把自己珍藏的工具书借我使用，借此机会，我要深深地感谢已经逝去的顾老。

我曾经就“正常高水位、设计水位、工作水位”等专业词汇请教过另一位水能学教师，他在回答问题之前对我说：“姑且看你在这方面还懂得一点，我才愿意跟你解释一下。”让我觉得十分尴尬。大凡半瓶子醋的人，摇起来的声音非常响亮，而真正有学问的人，乃满瓶子醋，是摇不响的，两相比较，刘光文教授博学多才，而且为人正直，在教学工作中诲人不倦，他不愧是我们水利界的大师级学者。（毛德勤）